不计其庶

作者:潇湘碧影

  陈谦愣了一下,才明白母亲说什么,忙摆手道:“可使不得!”
  杨安琴有些不高兴:“亲上加亲,怎么就使不得了?”
  陈谦正色道:“叶家哪里舍得!”
  杨安琴张了张嘴,颓然道:“换我也不舍得。  `··.`-``”
  陈谦见母亲神情低落,委婉的道:“如今两个都小,性格未定,说什么都嫌早。娘既喜欢四妹妹,只先当投缘的外甥女儿多疼疼便是。”
  杨安琴叹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
  陈谦继续劝道:“此事姑母未必全做的主,娘休让姑母为难。”陈恭那样的性子,也就是自家亲弟弟才管管。换成别人家的,恨不得一世都不来往。庭芳若不得宠便罢,求了便求了。然观其性格分明是手心里捧大的,闹将出来叶家不肯,反倒两下里尴尬,不如将来再说。
  杨安琴惆怅道:“如今的女孩儿越发规矩了,我们全管不住那小子,将来又上哪里去找媳妇管束?”
  “娘多虑了。”陈谦笑道,“你想要四妹妹管着他还不容易?好声好气的托她两句便是。”
  杨安琴摇头道:“不独是为了拘着他。才教你四妹妹抚筝,我说一句,她已懂了十句。你弟弟原就笨着些,正巧找个聪明的描补描补。又是青梅竹马,将来更和气。”
  陈谦也摇头:“总要真和气才行,万一两个处不来又如何?我瞧着姑母拿四妹妹当亲骨肉,那便是嫡亲的表姐弟,闹的不像的连你们做长辈的都没脸。”
  陈谦顿了顿,见母亲满脸遗憾,便道:“至多同姑母透个气儿,别叫人抢了先。大妹妹还不曾找人家,四妹妹也太早了些。  ”
  杨安琴拍手道:“着啊!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
  陈谦笑道:“您是关心则乱。过几日.他们玩的好些再同姑母说吧,现两个怄气呢,姑母心里必不高兴的。她要一口回绝,就再无余地了。”陈谦对庭芳印象尚可。活泼点在他家不算事儿,当初特特聘了他母亲,就是打听着母亲泼辣厉害好管家。庭芳的性格在旁人家或许是缺点,在他家正正好儿。接连两代主母都是母老虎,陈家早习惯了。
  “唉,”杨安琴道,“老五什么时候才懂事儿啊!”
  陈谦笑道:“还小呢,慢慢来吧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。”
  杨安琴被长子劝了一通,只得罢了。她虽厉害,然囿于时代,习惯性的从夫从子。丈夫不在身边时,下意识的征求儿子的意见。尤其是自己都犹豫不决,只得先按下不表。又夸陈谦:“你越发周全了,才打发丫头去送衣料。四姐儿的新衣裳叫油污的不成样子,她当下就恼了。我还说回来寻几块好的,难为你知道东西在哪里。换做你爹,手指着都找不着。”
  陈谦疑惑道:“油污?”
  杨安琴奇道:“你不知道?那你送什么衣料?”
  陈谦只觉得一阵阵肝疼,咬牙切齿的道:“我是听说五弟泼了四妹妹和七妹妹满头满脸的蚯蚓送的,还送了七妹妹一份。”
  杨安琴:“……”
  “才几步路的功夫,泼完蚯蚓又泼油,他到底要怎样?”陈谦怒道,“头先就是他惹事,他在家是老幺儿,咱们都让着他,越发惯的无法无天了!”
  杨安琴才知道庭芳还被蚯蚓袭击过,越发心累。  -.缓了好一阵才站起身道:“罢了,我厚着脸皮求你四妹妹管管吧。或许她管的住也未可知。咱们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。”
  说话间天已经暗了下来,陈谦道,“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?娘别误了时辰。”
  杨安琴看了看天色,抬脚出了东厢,去正房东间找庭芳。庭芳已抓着些手.感,左右手的协调性慢慢回笼。再抬头时,谱子已看不清了。肚里抱怨了一句没点灯的古代,就见杨安琴进门了。忙站起来道:“舅母回来了。”
  杨安琴笑道:“走吧,我们去伺候老太太吃了饭,回来一齐吃。”
  庭芳起来活动了下胳膊,不好意思的道:“左手不大熟练,有些僵。”说着看了看身上没什么不妥,就扶着杨安琴往外走。
  陈氏屋里已聚集了一群孩子,庭芜见到庭芳,先跑过来在庭芳耳边悄悄道:“大表哥赔了我衣料。”
  庭芳愣了愣,遂笑道:“那你就收着。”
  庭芜道:“你也有吧?单二姐姐没有。”
  “原是他赔礼道歉,又不是送礼。你若不安,叫上二姐姐挑一块便是。”
  陈氏笑道:“你们两个又说什么悄悄话?什么时候淘气道一处了?”
  庭兰嘟了嘟嘴,没说话,心里一百个不高兴。她前阵子那样哄庭芜,转头就被庭芳哄去了,白瞎了她的功夫。
  庭芳何等人?单看庭兰的表情便知她吃醋。拉着庭芜的手走到庭兰跟前,也咬着耳朵道:“才五表弟把我跟七妹妹的衣裳弄脏了,舅母赔了好些料子,咱们一块儿裁衣裳穿。”
  庭兰惊讶了一下:“怎么回事?”
  庭芳压低声音道:“咱们回来悄悄说。”
  有共同的秘密会拉近距离,庭兰八卦之心乍起,只可惜大人都在,不好随便,只得作罢。庭树见庭芜连续几日都跟庭芳亲近,心里也有些不爽快。次后见姐妹三个凑做一处,又释然了。妹妹们都大了,自然是姐妹们玩的多。
  等陈氏收拾完毕,一行人往老太太院里走去。陈氏出了月子,又添了杨安琴,越发显的热闹。厅里险些坐不下,兄妹们挤了挤才腾出空间来。故陈谦陈恭两个外男并不常来,省的裹乱。
  人老了就喜欢热闹,老太太瞧着满屋子孙男弟女十分高兴。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,一屋鸭子年龄分了几段,自然聊不到一块儿去。场面话过后便是各自说话。庭珊见庭芳换了衣裳,便问:“我听说表弟又招你了?”
  庭芳无奈的道:“泼了我一身油,衣裳是换了,晚间还要洗个澡。”
  庭琇满脸愁容的道:“我也有个表哥,只盼着像谦表哥吧。”
  庭芳道:“你表哥要来?”
  庭琇点了点头:“姨夫没了三年了,姨母在夫家过不得,回了外祖家。不瞒你们说,我外祖家屋子窄,单她一个还好与老姨娘挤一挤,偏带了对孩子。只把外祖家挤的水泄不通。前日外祖母打发人来问我娘可否借住。”
  庭珊奇道:“我听说外头有赁屋子的,何不赁几间?不是我不欢迎亲戚,主要是怕他们不自在。”
  庭琇道:“也是冲着咱们家先生来的,我那表哥表姐是一对龙凤胎,老家也有族学。只是孤儿寡母……”说着摇摇头,不再说话。
  庭芳秒懂,宗族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。若是强者,在里头混着就极舒服;若是孤儿寡母,呵呵。族里恨不得一根葱都不放过。她上辈子经过的那么多风言风语,不就是因为聚族而居么?还有说她只是独.生.女,立逼着她爹过继的呢。也就是她家条件一般才逃脱了。如今她穿了,也不知父母怎么办。想到此处,埋藏在心底的难过又涌了上来。
  庭珊隔着庭芳问:“他们就真打算过来?”
  “不知道,”庭琇道,“总要问过老太太。”
  庭珊想了想,庶子媳妇反倒不好拒绝。家里并不差那些,谁家没有三五家穷亲戚来投呢?便丢开了。推了一把庭芳道:“你又发什么呆?”
  庭芳醒过神,随意找了个借口:“才跟着舅母学筝,一时想迷了。”
  庭琇来了兴趣:“好学么?我也喜欢筝,只没得学。”
  庭芳扯了扯嘴角:“你去拜师便是。”
  庭琇早羡慕庭芳学的各色才艺,如今又添了筝,越发把姐妹们甩在后头。犹豫着问:“舅母收不收弟子?”
  庭芳不欲给杨安琴添麻烦,便只说不知道。庭琇到底动了心,待回家与母亲商议。
  闲话一阵,老太爷回来了。众人纷纷起身告辞,走到门口分成两拨散开。回到东院,又齐刷刷的进了陈氏的正屋。孩子们多了,吃饭需得开两桌。陈氏、杨安琴带着陈谦陈恭并庭树坐;庭瑶带着三个妹妹坐。陈谦陈恭没去请安,早等在屋里了。待陈氏等人回来,纷纷坐定。
  忽然,一个东西朝庭芳丢来,庭芳本能的用手一抓,登时痛的大叫。摊开手借着灯光,竟是一条肥大的毛毛虫。
  陈恭跳起来,指着庭芳道:“我看你装到几时,露陷了吧?哈哈哈!”
  庭瑶忙端起蜡烛照向庭芳的手掌,已是肿了。